銳評

9月(yue)5日足(zu)(zu)球(qiu)(qiu)日報，中(zhong)國(guo)(guo)(guo)足(zu)(zu)協發布了選(xuan)聘國(guo)(guo)(guo)家男(nan)子足(zu)(zu)球(qiu)(qiu)隊主(zhu)教練(lian)的公(gong)告(gao)。這是(shi)近10年來(lai)，國(guo)(guo)(guo)足(zu)(zu)第七次(ci)(ci)選(xuan)帥，卻也是(shi)第一次(ci)(ci)面向(xiang)全球(qiu)(qiu)公(gong)開海選(xuan)。

對于成績持續下滑的國足而言，選帥如同擇師，事關重大，而在剛剛度過我國第41個教師節之際，我們需要思考一個老生常談卻始終無解的問題——究竟什么樣的主教練適合中國男足？改變中國男足的現狀，僅僅需要一個符合選帥標準的主教練嗎？

PART 0 1

周而復始，用失敗鋪就的選帥之路

久爾杰維奇（右三）

從(cong)(cong)7月(yue)15日，久(jiu)爾杰(jie)維(wei)奇率隊(dui)在東亞杯(bei)最后一場比賽(sai)中(zhong)1比0擊敗(bai)(bai)中(zhong)國(guo)(guo)(guo)香(xiang)港(gang)，完成代理主帥(shuai)職務的(de)那一天算(suan)起，中(zhong)國(guo)(guo)(guo)國(guo)(guo)(guo)家(jia)隊(dui)主教練的(de)“空窗(chuang)期”已有58天。從(cong)(cong)過往經歷來(lai)看，國(guo)(guo)(guo)足主帥(shuai)向(xiang)來(lai)不是什么(me)香(xiang)餑(bo)(bo)餑(bo)(bo)，而是一塊燙手的(de)山芋，強如“銀狐”里(li)皮的(de)大牌教練都(dou)能(neng)在國(guo)(guo)(guo)足一敗(bai)(bai)涂(tu)地，誰(shui)又能(neng)或者誰(shui)又敢(gan)接過這(zhe)根教鞭，再次成為球(qiu)迷們關注的(de)焦(jiao)點。

縱觀國足30年來的選帥之路，幾乎可以說是用“失敗”鋪就的坎坷之路。1992年，“橫下一條心一定要出線”的徐根寶帶領國奧隊兵敗吉隆坡。中國足協也因此下定決心，要給國足聘請洋帥。

于是，德國人施(shi)拉普納成為國足歷史(shi)上的首位(wei)洋(yang)教(jiao)頭。

此后30多年間，戚務生、霍頓、金志揚、米盧、沈祥福、阿里漢、朱廣滬、福拉多、杜伊、殷鐵生、高洪波、卡馬喬、傅博、佩蘭、里皮、李鐵、李霄鵬、揚科維奇、伊萬科維奇、久爾杰維奇……前前后后差不多20位教練執教過國足，平均不到兩年國足就要換帥一次，基本就是一個固定套路——洋帥不行，土帥救火，土帥不行后，再選洋帥，如此周而復始。

更為重要的是，我們戰術打法與風格也始終處于“跟風”與變化當中。當1990年德國奪得世界杯，我們就選擇了德國人施拉普納，之后就是英國人霍頓與“神奇教練”米盧，再后來就是眾所周知的荷蘭、西班牙、法國、意大利和東歐的教練換了一個接一個，但我們的戰術風格到底是什么，我們到底要往哪個方向去，卻總是周而復始，甚至又是180度的大轉彎，這無疑讓我們不僅沒有進步，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

伊萬科維奇

在諸多國足主帥（包括臨時主帥、代理主帥）中，除了米盧成功率隊殺進韓日世界杯之外，其余人都是黯然離場。尤其是(shi)(shi)最近的幾位國足主帥，戰績更是(shi)(shi)慘(can)不忍(ren)睹，揚科(ke)維奇(qi)、伊萬科(ke)維奇(qi)執(zhi)教勝(sheng)率(lv)不足30%，李霄鵬的勝(sheng)率(lv)則是(shi)(shi)0%。

近30年國足歷任主教練（含臨時教練、代理主教練）執教成績↓↓

頻繁換帥的直接惡果是導致國家隊戰術體系無法得到延續。對于國腳而言，每次國足換帥，他們都要重新適應打法，搞得自己和戰術試驗品一樣。在不停的戰術搖擺中，國腳們難以適從。

而反觀亞洲強隊，教(jiao)(jiao)練崗位基本保持穩(wen)定，沙特(te)、澳大利亞的(de)主(zhu)教(jiao)(jiao)練任(ren)期平(ping)均達到4年，日本隊主(zhu)教(jiao)(jiao)練森保一執教(jiao)(jiao)球隊已經長達7年。

這種(zhong)反差揭示(shi)了一個殘酷現實：頻(pin)繁換帥(shuai)的惡性(xing)循環(huan)，本質上(shang)是戰(zhan)術體系(xi)的慢(man)性(xing)自(zi)殺。

PART 0 2

誰能滿足“新七條”的選帥標準？

本次國足選帥，可謂“有章可循、有法可依”。不僅明確了新帥的目標就是率領中國男足闖入2030年世界杯決賽圈，同時，也列出7條標準框定了選帥要求。

這7條標(biao)準具(ju)體如下(xia)：

（一）持有職業級教練員證書且執(zhi)教執(zhi)照在有效期(qi)內；

（二）具有國(guo)際(ji)足聯、洲際(ji)足聯主(zhu)辦的(de)國(guo)家隊正式賽(sai)事決(jue)賽(sai)階段主(zhu)教(jiao)(jiao)練執(zhi)(zhi)教(jiao)(jiao)經(jing)(jing)歷或有歐洲、亞洲高水(shui)平聯賽(sai)主(zhu)教(jiao)(jiao)練執(zhi)(zhi)教(jiao)(jiao)經(jing)(jing)歷；

（三）原則上60周歲以下，國籍不限，須全職工作；

（四）具有(you)較強的溝通交(jiao)流能力；

（五）身體健(jian)康(kang)，品(pin)行端正，具有(you)良好的(de)社會形象；

（六）無(wu)興奮劑違(wei)規問題，無(wu)違(wei)法犯罪記錄和可能影響正常(chang)履行國家隊相(xiang)關職(zhi)責的法律糾紛(fen)；

（七）深刻把握現代高水平比(bi)(bi)賽技戰術特點、競爭態勢和發展趨勢，秉持積極主動的比(bi)(bi)賽理念(nian)和技戰術風格。

在這7條中，第一條、第五條和第六條屬于基本要求，其他四條則明確了相應的選帥方向。

首先是破天荒地對新帥年齡做出規定，原則上要求60周歲以下。很明顯，在先后經歷了里皮、伊萬科維奇兩位70+主帥后，中國足協開始轉而追求教練員年輕化，但恰恰是這一條引發的爭議最大。有球迷認為，人為設置年齡上限，很可能將最優人選提前拒之門外，畢竟主帥年齡和執教能力并無直接關聯。

當然，支持者認為，年齡限制能避免“養老式執教”，個(ge)別(bie)外(wai)籍教練到中國(guo)賺一筆就退休的(de)情況(kuang)也(ye)確(que)有(you)(you)發(fa)生(sheng)。況(kuang)且，目前(qian)世界足壇主(zhu)(zhu)帥(shuai)(shuai)年輕化趨勢明顯。比如利物浦主(zhu)(zhu)帥(shuai)(shuai)斯洛(luo)特(te)47歲、阿森納(na)主(zhu)(zhu)帥(shuai)(shuai)阿爾特(te)塔(ta)43歲、熱刺(ci)主(zhu)(zhu)帥(shuai)(shuai)弗(fu)蘭(lan)克(ke)52歲、曼城主(zhu)(zhu)帥(shuai)(shuai)瓜迪奧拉也(ye)只有(you)(you)54歲。2022年卡(ka)塔(ta)爾世界杯32強主(zhu)(zhu)帥(shuai)(shuai)平均年齡(ling)是(shi)54.6歲，60歲以上的(de)主(zhu)(zhu)教練只有(you)(you)7人，其中最年長的(de)是(shi)荷蘭(lan)老(lao)帥(shuai)(shuai)范加爾（71歲）。

阿森納主帥阿爾特塔

值得注意的是，在跟上“國際潮流”，明確了主帥年齡限制的同時，中國足協卻并沒有堅持過去經常掛在嘴邊的“有在亞洲執教經歷、熟悉中國足球”的要求。而是變為“國際足聯正式比賽決賽階段、洲際足聯正式比賽決賽階段、歐洲聯賽和亞洲高水平聯賽執教經歷”，4個條件符合其一即可。

就這一點而言，確實拓寬了主帥的選擇范圍，但也基本排除了本土教練執教的可能性，新一屆國足的主教練大概率是洋帥。

此外，“具有較強的溝通交流能力”，顯然是針對國足相對獨特的管理體制而言，以便讓足協和國足主帥間有更好的協作。

最后一條“秉持積極主動的比賽理念和技戰術風格”，這被認為是對伊萬科維奇此前執行的保守戰術的徹底否定。新帥要帶來的不僅是成(cheng)績上的進步(bu)，同時(shi)還要帶領國足(zu)踢出(chu)漂亮足(zu)球(qiu)、攻勢足(zu)球(qiu)，這種(zhong)要求具備(bei)一定操作難(nan)度。

選帥標準出爐后，第一個被媒體曝光的“應聘者”是前世界足球先生卡納瓦羅。今年51歲的卡(ka)納(na)瓦羅，與中(zhong)國(guo)足球(qiu)緣(yuan)分(fen)不(bu)淺。金(jin)元時代，他(ta)曾在廣州(zhou)和(he)天津執教，在里皮下(xia)課(ke)后還曾短暫出任(ren)過國(guo)足的救火(huo)教練(lian)帶隊征戰中(zhong)國(guo)杯(bei)，可惜，兩(liang)場(chang)比賽都(dou)以0比1的相同比分(fen)不(bu)敵烏(wu)茲別克斯坦和(he)泰國(guo)隊。

曾執教(jiao)國足(zu)集訓隊(dui)的卡納瓦羅

此后(hou)，卡納瓦羅(luo)(luo)離開中國，在沙特、歐洲輾轉，繼續執(zhi)教生涯，但(dan)成(cheng)績乏善可(ke)陳。今年4月9日，卡納瓦羅(luo)(luo)從克羅(luo)(luo)地(di)亞(ya)豪(hao)門薩格(ge)勒布迪納摩下課，有消息稱，他已表達(da)了(le)執(zhi)教中國隊的興趣，其(qi)推(tui)薦(jian)材料已經送到(dao)了(le)中國足(zu)協。

鑒于(yu)(yu)卡納(na)瓦(wa)羅近年來不太成功的執教履歷，中(zhong)(zhong)國球迷(mi)似乎不太看好卡帥回歸。此外，球迷(mi)們還自(zi)(zi)娛自(zi)(zi)樂(le)替國足列出了幾(ji)大主帥候選人(ren)，其中(zhong)(zhong)包括(kuo)保羅·本托(tuo)、滕(teng)哈(ha)格(ge)、施密特、邵佳一、鄭智以及于(yu)(yu)根偉。如果嚴格(ge)對標“新七(qi)條”，這(zhe)些球迷(mi)心目中(zhong)(zhong)的熱門(men)人(ren)選或(huo)多或(huo)少都有(you)各自(zi)(zi)的長(chang)處和短板，也勢必存在合(he)同薪酬與心理價位上的不符，要實現與國足的“雙向奔(ben)赴(fu)”都有(you)一定難度。

在近期網絡直播中，連續兩個賽季奪得本土金帥獎的天津津門虎隊主教練于根偉就曾被網友問到“是否考慮應聘國足主帥”。

于根偉的回答是：“我覺得自己現在還沒達到那個能力和水平，還需要好好歷練，將來如果真是能力和水平具備了，如果國家隊真的需要，我覺得這對于我來說是義不容辭的。”

PART 0 3

國足翻盤不僅僅需要一個主教練

距離國足主帥報名截止日還有9天，不管最終誰會脫穎而出坐上國足主帥的位置，有一點是可以提前預見的——他不會成為諸多國足主帥里的一個“另類”，換句話說，他的結局很可能和他的前任們如出一轍。

中國足協這次能夠以更開放、更公開的姿態去選帥，是一種進步，值得稱贊。但如果以“能否進軍2030年世界杯決賽圈”為結果倒推，這勢必還是一次失敗的選帥。因為，能完(wan)成這個任務的(de)教練，當今世界足壇并不(bu)存(cun)在。

先(xian)讓(rang)我們看看4年后那支國足現(xian)在的樣子。

就在9月9日(ri)，國足“后備(bei)軍(jun)”——U23國家隊0比0戰平(ping)澳大利(li)亞隊，以成(cheng)績最好的(de)小組第二身份拿到(dao)了U23亞洲(zhou)杯(bei)正賽的(de)參(can)賽資格。但出線的(de)喜悅無法掩蓋(gai)人們(men)的(de)擔憂。

小組賽(sai)前兩場，國奧隊持續刷新球迷認知，他們僅以(yi)2比(bi)1險勝東帝汶；隨后(hou)在對陣北馬里亞(ya)納(na)群島(dao)的上半場，也只是(shi)依靠拜合拉木(mu)補時階段的進球1比(bi)0領先(xian)。

不出意外的話，這支國奧隊當中的絕大部分球員很快將躋身國足，并在4年后肩負起沖擊世界杯的重任，你認為他們當中有哪名球員可以媲美2002年那一屆的國腳？你認為連贏東帝汶都費勁的他們有能力去沖擊2030年世界杯正賽嗎？因此，不管誰來執教國足，進軍世界杯的希望都將異常艱難，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更何況，中國足球已經告別金元時代，雖然公告中沒有提及新帥薪酬方面的具體數額，但根據此前媒體報道，足協可能提供的團隊薪水大約是200萬歐元。這個價位很難再請來類似米盧、里皮這樣的世界級名帥。足協需要在有限預算內找到性價比(bi)最高的解決方案，這(zhe)給選帥工作增加了難度。

指望一位外籍教練在一個世界杯周期內率領國足逆風翻盤壓根就不現實。中國足球缺的不是應對燃眉之急的救火主帥，而是正確的發展方向和朝著這個方向堅定不移前進的執行力。

看看我們的近鄰，日、韓兩國國家隊主帥目前都是本土教練。日(ri)本隊從2018年開(kai)始(shi)便堅持(chi)使用(yong)土(tu)帥，西野朗(lang)、森保一兩(liang)名日(ri)本籍教練也都(dou)拿出了不俗的帶隊成績；韓國隊在克林斯曼(man)下課后，也將國家(jia)隊教鞭交給(gei)了洪明甫(fu)。

而我們還陷在“土帥(shuai)不(bu)行找洋帥(shuai)，洋帥(shuai)失(shi)敗(bai)了再換(huan)回土帥(shuai)”的死循環中(zhong)。這其中(zhong)的根源在于，中(zhong)國足(zu)(zu)協也不(bu)知道到底什么樣(yang)的教練適合國足(zu)(zu)，通常都(dou)是病急亂投醫。

豪(hao)賭(du)完2026世界杯(bei)失(shi)敗(bai)后，再豪(hao)賭(du)2030世界杯(bei)，每一(yi)次選帥如果都(dou)帶上“賭(du)”的(de)色(se)彩，那失(shi)敗(bai)就(jiu)是(shi)注定的(de)。

足(zu)球發(fa)展(zhan)沒有捷(jie)徑(jing)可走，它是一(yi)門(men)復雜(za)的(de)(de)科學。與其期待一(yi)位救(jiu)世主般(ban)的(de)(de)教練(lian)，不如腳踏實地構建可持續發(fa)展(zhan)的(de)(de)足(zu)球體系，尊重足(zu)球發(fa)展(zhan)規律，不要與規律背道(dao)而馳(chi)。

教師節剛剛過去，能夠把國足帶出低谷的老師又在哪里？實際上，在為國足遍訪名師的同時，中國足球所有的從業者更應該擁有一種反躬自問的姿態。

在教育(yu)界有這樣一(yi)種(zhong)逐漸(jian)被認同的(de)(de)觀(guan)點：真正的(de)(de)學(xue)(xue)霸并(bing)不是老(lao)師教出來的(de)(de)，而是由(you)學(xue)(xue)生(sheng)的(de)(de)主觀(guan)能(neng)動性決(jue)定(ding)的(de)(de)。就像(xiang)種(zhong)子要(yao)發芽(ya)(ya)，需要(yao)陽光、水分(fen)和土壤，但(dan)最(zui)終決(jue)定(ding)發芽(ya)(ya)的(de)(de)是種(zhong)子的(de)(de)生(sheng)命力。

足球也是如此，如果國內足球環境不完善、職業聯賽生態不成熟、青訓系統機制失衡、球員不思進取，那么請一個又一個洋帥來，又有何用？是飲鴆止渴，死馬當活馬醫，還是讓我們一次又一次更新與調整選帥標準？

當我們在討論誰才是中國男足的天選主帥時，是否也該好好思考：中國足球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主教練，而是一套能堅持目標、夯實基礎、保障公平和孕育勝利的生態系統。

記者 | 方奕昕

編輯 | 馬瑞